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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大家好，我叫常高伟。写下这篇东西的时候，我已经离开阿里快一年了。很多人问我，一个在华为、阿里干了近二十年的老程序员，40多岁了，为什么还要出来折腾？折腾的，甚至还是一个听起来很不现实，甚至有点疯狂的项目：为AI Agent之间的沟通，制定一套开放的网络协议（ANP）。有人给我起了个外号，叫“当代堂吉诃德”。这个比喻很形象，因为刚开始的时候，除了一个遥远的“故事”，我一无所有。</p> 一、一个困扰我十年的问题
故事的起点，要回到十多年前。那时我还在通信行业工作。在通信行业，移动、联通、电信的设备天生就是要互联互通的，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规则。可在互联网，我发现微信、来往、飞信，彼此都是孤岛。我当时很困惑，以为是技术问题，想着做个“个人门户”就能解决。很快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，大厂的数据主权是他们最核心的壁垒，不可能开放。后来我明白了，这是商业问题，封闭生态的效率在当时就是更高。
这个问题，就这么断断续续地在我脑子里盘旋了十年。直到2024年，AI Agent的浪潮来了。我突然意识到，转机出现了。未来的个人AI助手，要想发挥最大价值，就必须能访问所有信息。这意味着数据必须回归个人，互联网必须再次走向开放。当AI处理任务的成本足够低，开放网络的综合效率（使用体验、使用成本（交易成本+时间成本））终将超过封闭的平台。
这是我思考的“第一性原理”。而要支撑起一个开放、互通的智能体网络，最底层的基石，就是一套统一的协议——就像HTTP之于Web时代一样。并且我发现，这里存在一个巨大的技术空白。那个念头压不住了，隔三差五就往外冒。我花了一整周的时间反复推演，最后确认这不是妄想。尽管对40多岁、断了收入、未来能不能再找到工作这些问题充满了恐惧，但一种使命感推着我必须走出去。
我后来一篇随笔写过：“我不知道多少人能够听到，属于你的使命召唤？我当时真的听到了”。这种感觉当时真的很清晰。并且，我真的不想错过这次技术浪潮。“当一个大的技术浪潮来临的时候，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：保持在场（Be There）”。
离开阿里，也许是保持在场唯一的方法。
二、无响应之地，即绝望之地
离开后的头半年，是我最难熬的日子。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在做什么，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事儿“很大很空”，像天方夜谭。我只是闷头看资料、写代码，拿出了协议的第一个版本，发到网上。然后，石沉大海。没有正反馈，也没有负反馈。那种感觉，就像对着深渊呼喊，却连一点回声都没有。
这是一种绝望的感觉：无响应之地，即绝望之地。
后来我试着把想法发给朋友，大多没了下文。有的朋友比较直接：“这事未来可能需要，但做不成，也不该是你来做。”自我怀疑像野草一样疯长。我混迹在各种技术社群，却不敢介绍自己的项目，怕被人觉得不靠谱。那段时间，协议本身的设计也遇到了瓶颈。感觉自己选错了方向，进退两难。仅靠使命感，或许真的撑不过半年。
三、同路人，在缝隙中聚集
转机出现在我决定硬着头皮走出去之后。2024年10月，在一个出海社群里，我鼓起最大勇气，介绍了我的项目。没想到，立刻有人加我好友，说“你这个东西还蛮有想法的”。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正向反馈，至今都记得。
后来，通过朋友介绍，我认识了一位海外做智能体创业的朋友。他看到我的东西，脱口而出：“你这个协议非常不错。”那一刻，我感觉像是找到了知己。他后来成了我事实上的“联合发起人”，还把我引荐给了W3C的“Web Agent”工作组。我把工作组所有的历史邮件和技术文档翻了个遍，又从牛津大学一个类似的项目里汲取了养分，加上之前对Web 3.0去中心化理念的思考，ANP协议的技术路线终于清晰了起来。
真正的东风，来自行业本身。2025年3月份Anthropic发布MCP协议，以及谷歌发布A2A，整个行业开始意识到协议的重要性。因为我一直在公众号和社区里分享思考，很快就有人找了过来。我的公众号粉丝开始上涨，加我的人也越来越多。声网RTE社区邀请我去做线上分享，那是我第一次面对几千人完整地介绍ANP，效果出乎意料的好。关注的人多了，我顺势建起了开源社区。现在，ANP协议在GitHub上有了很多的贡献者，我们的线上讨论群也聚集了上千位同路人。今年4月，在互联网协会成立了智能体互联网工作组，我们是核心参与方。5月，我们又牵头在W3C成立了AI Agent Protocol社区组，很多国内外的大厂比如华为、谷歌、字节、微软、蚂蚁、中移动等，都是社区组成员。雪球，就这么滚了起来。这一切，都是当初那个在绝望中挣扎的我，完全无法预料的。
一位大厂前技术高管给我留言：“请保持在技术深水区游泳的勇气。真正的协议战争从来不是功能堆砌，而是世界观的对决”。我不再是一个人了。
四、功成，不必在我
质疑声一直都在。有人觉得这事没商业模式，有人觉得技术还不成熟。我现在心态很平和，有价值的思考我听，纯粹的吐槽自动过滤。我判断自己成功的概率，可能有三成。最大的风险，已经不是大厂下场竞争，而是大模型技术本身的发展，如果一个足够好用的智能体迟迟无法诞生，那协议也就成了无源之水。
但我也想清楚了，什么叫成功。如果ANP最终没有成为主流，但它的核心理念和设计能成为未来行业标准的一部分养料，那我们社区的目标也就达成了。归根结底，我们想构建的是一个开放的互联网，这是我们社区的理念，也是我们社区最有价值的东西。只要我们的理念能够成功，就是我们社区的成功。所谓“功成不必在我”。如果有其他人或组织有同样的理念，我们社区会无保留开放我们的技术。
在一次分享的结尾，我放了一页PPT，上面写着“连接即力量”。我真正想说的是，我们希望互联网回归到最原始的、开放连接的设想：只要一个人能够自由地连接信息、连接他人、连接工具，他就拥有了改变世界的能力。
最后，做自己热爱的事情，事情本身会滋养人的。希望你也能够找到你真正热爱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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